[張雨生]
早夭的天才以各種形式離開人世,別提那些西方搖滾樂祭壇裡傳奇般的神祉了,華文世界裡,也不缺乏要綻放光華時卻失足殞落的星辰,抱著肝病上台為明天謳歌的薛岳、不慎墜下舞台的家駒、以及我們寵愛的張雨生。
我想雨生從來沒把自己看作是一個搖滾巨星,看他還遺留下來的一些現場演出的影像就能明白。握著麥克風的他,用一種非常自持內斂的姿勢,像是還下意識躲閃著鏡頭呢,不像是霹靂虎在貨櫃上的那些跟斗、或是王傑孤傲的浪子形象,他是那種一點點害羞但是隨時傳來爽朗笑聲的大男生,擁有因為理想而帶來的篤定神情。
那時還是大眾偶像當道的年代,所以誰都得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曾是樂團主唱的雨生留起快要蓋住眉毛的瀏海然後掛上樸拙的大眼鏡,就連扮演「七匹狼」的小雞時都要帶上一隻好狗,提醒你他的親切和溫暖,就和毛茸茸的長毛犬一樣。這是我們共同的時代記憶,在將要進入九○年代的美好時刻,生活的一切都像黑松沙士的主題曲,「我的未來不是夢」。
先別提之後創作/製作的成就了,雨生就算僅僅身為一個單純的歌者,要在歌壇再找到一個擁有這種高亢清澈的嗓音也是困難的事,「天天想你」與「大海」兩張專輯,便是流行音樂工業和天生歌者結合下的完美產物,就像是「和天一樣高」裡飛向天際的噴射引擎聲,青春的絢亮活力當時真是打遍天下無敵手。
然而就在我們不留意的時候,偶像歌手張雨生將搖身變成能寫一首好搖滾詩的才子了。
服役歸來的張雨生,帶著一股急於證明自己的慾望,推出了第一張幾乎全由自己操刀製作的專輯。「帶我去月球」,是華文音樂世界裡少有的概念專輯, 也能初窺對後來得到金曲獎最佳作詞的的豐沛文學素養。
接著在1994又推出了「Live!卡拉OK台北我」,更肆無忌憚的嘗試發展各種音樂上的可能性,藍調搖滾的「兄弟阿」、加上了月琴和口白的「再見!蘭花草」。深怕自己走得太前面的他也不忘和一路相伴的歌迷說「跟得上我吧!」。但玩得盡興之餘,這張專輯商業成績也是前所未有的慘澹,以致於雨生必須再次與市場妥協,回歸相形之下較為保守的偶像歌手身分。
在流行音樂的挫折,卻在舞台劇的領域找到了彌補。由果陀劇場製作,堪稱台灣史上最重要的搖滾歌舞劇「吻我吧娜娜」,雨生根據全劇人物的角色個性譜寫了音樂部份並兼任音樂總監,此時也遇上了重要的音樂夥伴,曾任NHK的音樂總監的櫻井弘二,Koji在古典樂豐富素養給了張雨生編曲上很大的協助,在1996年的雙EP「兩伊戰爭」裡,遠赴北京和室內樂團合作錄製的「未知」便可見一斑。其中「紅色熱情」中收錄的「最愛的人傷我最深」也是未來的天后張惠妹的首次錄音室作品。
1997是雨生豐收的一年,除了為張惠妹擔任「姊妹」「Bad Boy」兩張專輯製作人的角色,替阿妹取得了巨大的商業成就。「口是心非」更是他最圓潤成熟的作品,收斂了以前太過用力書寫而不免令人有強說愁的感慨,而改用醇厚的中音域娓娓談起「愛情」的種種。然而就在終於掌握了平衡藝和市場的施力點,開始準備大展拳腳的時候,那場突如起來的死亡車禍同時擺了他和寵愛著他的我們一道。
這樣的離場方式就像一篇好文章的結尾,嘎然而止,餘韻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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