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December 15, 2025

一顆蘋果

BBC今天的一篇報導把視角對準了黎智英案法庭外的群眾,記者訪問到一位長期關注蘋果案的婆婆。她說今天一早就來排隊,但數了數人頭,前面都是「排隊黨」,今天大概是進不去了。

因為是國安法案件,審理法官由特首指定,律政司也指示不設陪審團。這種審判結構移除了普通法中「公民審判」的變數。

在這裡,國家意志甚至不需要透過私下干預,而是已經內化在審判結構之中。那位排隊婆婆的進不去,在這套粗暴且顯性的敘事下,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隱喻。

中午吃牛肉麵,牆上的電視播出了黎智英案裁決出爐的新聞,接著畫面切換,柯文哲的京華城案今天開始言詞辯論。

柯文哲方申請全程直播,法院則裁定以「錄影」方式,於裁判宣示或公告後五日內公開播送。  

當然,台灣不是香港。我們沒有指定的法官,也沒有消失的陪審團。兩地的問題也不在同一層級(幸好不在),但是兩者放在一起比較,很容易看清法庭和公眾之間的距離,怎麼被制度與流程拉開。

如果黎案是空間的阻絕,柯案更像時間的切割。

法院拒絕直播改為「延遲五天」,理由可能是為了保護同案被告隱私,這是在基本權衝突下的折衝,聽起來合情合理。

在現今的媒體生態裡,檢方擁有起訴書的先發優勢,故事架構更容易先被整理、先被傳播;而直播原本提供被告一個「即時」且「完整」與社會對話的窗口。

雖然法律上的防禦權還在,但輿論上的防禦權卻因為這段時差而被稀釋了。

五天的時間,足以讓檢方版本的敘事在社會大眾心中定錨。等到五天後完整錄影釋出,被告的解釋往往已淪為沒人關心的舊聞。這種「時間差」,雖非法律上的剝奪,卻構成了事實上的武器不對等。

柯文哲要將自己類比成曼德拉,卻是因為貪污圖利罪遭起訴;因為國安相關罪名被判罪成的黎智英,卻從二零二零年入獄之後就失語了,連自己創立的蘋果日報,都變成了後來那個經常被人質疑來歷與資金結構的壹蘋新聞網。  

活著其實很好,再吃一顆蘋果。

Monday, December 01, 2025

進入中年以後,好像都在試著圓從前沒有完成的夢。

去看伍佰 & China Blue Feat. 李宗盛,是想彌補當年第一屆只看到第一個晚上兩人合作的的〈生命中的精靈〉,而沒有看到第二晚的〈台北孤兒〉的遺憾。

去看自然捲,是為了想再聽一次兩人版本的〈風和日麗天氣晴〉,那是從師大分部的草地音樂節之後,就再也沒機會聽過的聲音。我很喜歡奇哥的嗓子,後來去看他單人表演的時候,常常被他的聲音感動,只是還是覺得兩個人合起來的聲音,聽起來比一個人的好。

去看Suchmos,是十年前Fuji Rock一別之後,樂團大紅然後Bass手過世,本來以為再也不可能看到現場演出了。沒想到去年樂團重新集結復出,還開了亞洲的巡迴(他們上海場居然沒有被取消!)

只是去之前我還不知道,其實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Suchmos的演奏技巧,十年之後,變得非常純熟,但是感覺少了一點點當初令人驚艷的率真直接的氣質;

自然捲的娃娃變成了魏如萱,她再也不是像從前那樣子唱歌,每個音都修飾得非常完美;至於伍佰,他最近現場演出根本很少唱歌了,昨天難得跟李宗盛唱了〈夢醒時分〉,副歌當然是照例塞給觀眾唱。

女兒倒是很高興,第一天學會了一首新歌〈像我這樣的女孩〉,第二天晚上就在草地上帶動作跳舞。她說阿姨唱歌好厲害喔。

小女孩開心的在地墊上脫了鞋子手舞足蹈,惹得坐在旁邊的女生一直望過來,仔細一看原來是黃韻玲老師。跟小玲姐打了招呼,說那年我們去Desert Trip也有看到你,我們應該是坐同一班機。她人很親切,而且皮膚狀態好好啊(太太說的)

想一想那年飛到美國去看五府千歲演唱會,也是在圓一個自己未能躬逢其盛的六〇年代的夢啊。

人生若只如初見。

Chinese Bamboo is very strong

佔中那年我去了金鐘道,在那裡碰見了去外國爬山認識的朋友。

朋友在香港地盤工作,是負責建大型公共設施的土木技師。在金鐘道遇到他時,他正在指揮搭設拒馬。那些拒馬是用竹棚搭建的,建築工人們自發運來長竹,再把竹子綁成結構複雜的障礙物,增加清場的難度。

他說因為工作關係,認識很多這方面的工人,剛好有這個資源,就想辦法導入抗爭現場。他說,他已經睡在這裡幾個晚上了。

看著眼前的竹架,我突然想起在日本巧遇他、一起吃晚餐的那次。當時我問他,為什麼香港這麼進步的城市,修外牆時還是堅持使用竹子搭棚?他一邊吃著生馬肉,一邊跟我解釋:竹子環保、便宜、強度不比鋼架差,若是搭得好,韌性甚至比鋼鐵棚架來得高。

他還說,搭棚其實是需要專業證照的,不是誰都可以上場。聽著聽著,我不禁聯想到劉家輝主演的《少林搭棚大師》,那情節如今看來竟像是某種隱喻:練了三年的搭棚,原來就是為了學會打擊壞人的功夫。那天晚上彷彿上了一堂建築天才班,香港搭棚技術 101。

剛剛查了一下,到今天為止,香港大埔火災的發生原因,究竟是外層的綠色保護網、包覆窗戶的發泡膠,還是香港本地特有的竹棚,依然沒有官方的結論。

關於竹棚的電影記憶,除了劉家輝的硬橋硬馬,自然也有成龍。

這位曾經算得上是香港招牌、近年在港人心中形象卻已崩壞的巨星,除了在《A計畫續集》裡表演過一段祝賀天后誕辰竹棚牌坊的經典打鬥外;在他剛打進好萊塢、還是華人電影英雄的時候,也曾在《尖峰時刻 2》裡吊在半空中跟 Chris Tucker 保證:

”Don’t worry, Chinese Bamboo is very Strong! ”

「中國國務院今日(11/29)發布通知,要求各地對高層建築可能的火災風險進行盤查整治,並強調須禁用竹架、木架和非阻燃性安全網等工藝和材料。」

Sunday, November 23, 2025

攏乎咱摻摻做伙

昨晚同一個時間軸上,台灣同一塊土地上一起發生的事情有:

火球祭、金馬獎頒獎典禮、孫淑媚、Twice、伍佰、民歌五十、Black Eyed Peas 演唱會。


這些藝文活動同時在台灣上演,光是想像那個畫面,就覺得很奇異。

各種世代、語言、喜好,全都在同一個晚上,在台灣各自找到觀眾。


台灣常被說是兼容並蓄的地方,

各種意見、各種文化來到這裡,多半都能被接住。

昨晚的幾種畫面,對照起來就更複雜。


被封殺的中國影后,只能到海外去拍新導演的電影。

好不容易得獎了,卻得透過電話出席,

致詞時還是得小心說話,只能說希望神州電影越來越好。

雖然能體諒,聽了心頭還是一陣不舒服。


被封殺的女團成員,是已經上過 Saturday Night Live 的坎站,

卻要隔了十年,才能夠回到自己家鄉台灣開唱。


有時覺得,我們也許對世界太善意,

境內境外總有人想利用這種來者不拒的性格,

把這裡當成各種槓桿角力的場子。


講了這麼多,其實我昨晚哪裡都沒去,連金馬獎轉播也沒看。

在家陪女兒看《哆啦 A 夢:大雄的新恐龍》,有夠好看的。

發現裡面有個角色,居然是木村拓哉配音的。

Thursday, June 05, 2025

機械複製時代的藝術作品

 再這樣下去,我就要變成無情的轉文機器了。

決定來寫一些有的沒的。


女兒九月要上小學了,

但她寫字有時候還是會左右寫反(姑且先不稱之為問題)。

像是 b 寫成 d,J 的勾會跑到另一邊,之類的。


我倒也不是很擔心。

她如果專心起來,可以坐在桌前畫三四個小時不停,

或者一次連作七十九個手鍊,簡直家庭代工。


偶爾她會自製卡片送給家人,

卡片上會有彩虹啦、美人魚啦、公主仙子啦,

然後寫一些她想送給我們的話,

像是「我愛你」之類的,

最後再落款簽名。


我最近收到的一張卡片上,寫著:

“I Love You DAD”

真的非常窩心。


只是她把 Dad 的 A 寫反了。

所以變成


“I Love You DVD”



Tuesday, May 20, 2025

出包王子

 想起一件往事

  

快二十年前一個中國廠商說要介紹我一個台灣設計師,說是年輕有為、才華洋溢。 

  

回台灣之後就約在他的工作室見面。

  

在會議室分享了他先前的設計作品,實在是無甚可觀之處。隨口問起他的工作室,說這裡不是文教區嗎?怎麼都市計畫可以讓你在這邊做營業處所啊?而且這個地點,租金應該很貴吧!

  

他神神秘秘的說,這裡其實算長輩贊助的啦,之前是XXX的競選總部,不是誰都可以在這邊開業的。

  

後來就沒有跟這個設計師聯絡了,但是在網路上偶爾會看到他做了什麼什麼會長,主要承接官家的生意。

  

最近在新聞上又看到他的消息了,說是承包了我們出包王子運動會的出包紀念品大禮包,接著又被市議員抓到馬上要跟王子打壁球。

  

這才想起來,當時設計師跟我炫耀先前用他的工作室地點來當競選總部的大人物,不就是不知道到底姓什麼的出包王子他老爹本人嗎?

Sunday, May 11, 2025

拘束Play

昨天金邊轉廣州。準備排隊要下機的時候,聽到廣播說,請乘客通通回到座位,要空出走道讓公安辦案。

  

大家通通坐好以後,才從後排走出幾個人,每個人都滿臉橫肉,但每個人都垂頭喪氣的

  

負責押解的(公安?)走在最後,手上還拿著一本書。有夠Chill

  

過完海關,又遇到他們一行人,這時雙手已經被綁在身後,用白色的束線帶把兩個大拇指綁起來。

  

拘束play的日常

Monday, November 04, 2024

包牌仔

通勤的時候聽陳奕迅的專輯《認了吧》,這張專輯最紅的歌是周杰倫幫他寫的〈淘汰〉,但是我最偏愛的是〈第一個雅皮士〉。

當時陳奕迅有很多這種一魚兩吃的歌,譬如說〈愛情轉移〉的粵語版是〈富士山下〉,〈好久不見〉的粵語版是〈不如不見〉。〈兄妹〉是〈歲月如歌〉,〈十年〉是〈明年今日〉,是〈紅玫瑰〉還是〈白玫瑰〉?
這些一魚兩吃的歌,兩種版本常常互為表裡,〈Last Order〉和〈New Order〉分別由黃偉文和林夕作詞,一個版本是剛過完倒霉一天的酒客自述,另一個版本則是從站在吧台後一整夜的酒保眼中望去,帶出了吧台內外兩個角色的不同心境。這樣的設計讓歌曲不僅僅是語言上的轉換,而是多了一層心理深度和角色關係的探索。當時專輯企劃不知道是哪位,同樣的曲邀請兩個詞人,讓他們藉陳奕迅這個載體大亂鬥,有夠過癮。
扯遠了,講回雅皮士
〈雅皮士〉的粵語版是〈最後的嬉皮士〉。相對於〈雅皮士〉用了Big Band的編曲,〈嬉皮士〉差點就是龐克搖滾。兩首歌好像是在嘲諷,嬉皮剪了頭髮之後,換上Business Casual,就無縫接軌成為城中的雅痞。
不知道哪一個版本先出來,雅皮士的作詞人是周耀輝,嬉皮士是黃偉文寫的,幾乎是要向寫盡名車名錶名酒的黃偉文嗆聲。周耀輝在歌詞裡放進,阿曼尼,北歐家具,南美巴黎蘇富比
尤其是這一句『第一瓶 勃艮第 從此生活更美麗』,差點讓我想寄個「惠我良多」的匾額給周耀輝。
雖然台灣的KTV點不到(深圳錢櫃倒是有),但〈第一個雅皮士〉是難得幾首我可以從頭哼唱到尾的歌。今天查看Apple Music歌詞,突然覺得怎麼跟記憶中有些出入,
「第一輛 小奔馳 從此有了新目的」
記得以前歌詞本不是寫
「第一輛 小賓士 」嗎?
倒轉回去仔細聽才發現,陳奕迅唱的是
「第一輛 小賓馳」
⋯⋯馬的有夠包牌欸

中國人

搞了半天原來劉德華在小巨蛋上唱的不是我以為的那一首。

中國央視也有音樂頻道,除了正能量的流行歌以外,最常看到的就是各種聯歡晚會,穿著軍裝的歌手出來唱紅歌的錄像。其中也包括九八年的春晚,劉華和張信哲、毛寧上來唱的〈大中國〉

「我們都有一個家,名字叫中國。兄弟姐妹都很多,景色也不錯」
「中國,祝福你,你永遠在我心裡」
我一直以為劉華前幾天唱的是這首。老實說,雖然土炮,但這首歌真是琅琅上口。
同樣用了五聲音階,這次在小巨蛋唱的〈中國人〉就沒那麼抓耳了

「一樣的淚,一樣的痛,曾經的苦難,我們留在心中」
「一樣的血 一樣的種 未來還有夢 我們一起開拓」

張之豪在臉書上寫文章說:「今天若有個韓團來台灣開唱,開場就唱大韓民國國歌,那又怎麼樣?我沒說他們不能唱,我只是說,看來他們真的很愛他們自己的國家。」

倒是讓我想起一個從紐澤西來的搖滾歌手。唱歌含糊不清,唱副歌之前,總要高喊“One, two, three, four”,無論到世界哪一個舞台,下面的觀眾都希望他能唱他的首本名曲〈Born in the U.S.A.〉

“Got in a little hometown jam
So they put a rifle in my hand
Sent me off to a foreign land
To go and kill the yellow man
在家鄉小地方闖了點禍
所以他們把來福槍塞進我手裡
派我去遙遠的異國
去殺掉那些小黃人
Born in the U.S.A.
I was born in the U.S.A.
I was born in the U.S.A.
I was born in the U.S.A.”
生於美利堅合眾國
我生於美利堅合眾國
我生於美利堅合眾國
我生於美利堅合眾國

〈Born in the U.S.A.〉是由美國搖滾歌手Bruce Springsteen所寫的,發行於1984年。他們叫他工人皇帝。
副歌表面上看起來充滿自豪感,幾乎像是呼口號一樣重複,但歌詞深處是描述越戰老兵退伍返鄉之後遇見的困境、在社會邊緣掙扎卻看不到出路的無助感。高喊愛國又同時直白地揭開破碎的美國夢

愛國,真要愛起來,也是有高下精粗各種層次的。

〈Born in the U.S.A.〉的封面是Springstee穿著藍色牛仔褲和白T,在星條旗前面招搖著他的臀部。

I love my country like a little boy, Red White And blue.
I love my country stupid and cruel, Red White And bl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