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起心動念去學習攀岩,對我來說是跨出舒適圈的一大挑戰,倒不是體能上有所不足,是因為我天生是一個內向的人,參加團體戶外活動要和陌生人交談又要能夠保持Hyper,不是做不到,只是對我來說是一種對能量極大的損耗,練習保持微笑比練習先鋒確保要困難得多。
第一次去爬岩是在北投的天然岩場,當天我的繩伴是一個也是單獨來參加訓練的女生,非常友善,學完了上方確保的初級課程,下山前她主動來留了我的聯絡方式,說以後可以當繩伴約出來一起練習,後來我們一起到龍洞上了先鋒攀登的課程,上了需要更多器械的傳統攀登,但是跟團裡面的大大一起團練,我跟她永遠都是那個最肉腳最需要被Carry的那兩個。龍洞的許多路線我們連起攀的動作都做不到,只好躺在平地上喝她用保溫瓶帶來的冰涼檸檬汁看大大表演,大太陽底下,就著海上吹來鹹鹹的風,看人把自己掛在岩壁高處,大概就是那陣子我最常看到的週末風景。現在想來,也許當初沒有遇到這個傻大姐,以我愛面子又容易受挫的個性,應該沒辦法自己一個人跑來跟這些高手一起練習。
肉腳歸肉腳,每次離開龍洞之前,她都丟我吊掛在岩壁上的照片給我,欸這是我今天幫你拍的照片。不管有沒有真的完成路線,好像很厲害的照片起碼能讓我能放上臉書驕其妻妾,享受那種好像變成戶外咖的虛榮。
後來在龍洞出了一次意外,我終究還是離開了例行練習,遇見這種事情,說心裡沒有陰影是不可能的。
但是在臉書上我好像從來沒有離開團體,看著她開始玩獨木舟、去阿空加瓜、去基地營,跑去娶妻生子的我好像也跟著一起去了那些地方。
上次遇見她是在中和的室內岩場,程度已經是我完全無法望其項背的,她看到我好高興,拉著我一起拍了合照,我說我難得能放風出來,她說不然我們下次約離你家比較近的北投岩場,我說好啊,我總是會說好。
然後上週末就出了事情,早上才看到她在陽光大好的十分瀑布打卡下水,照片宛如仙境,接著晚上就看到她出事的新聞。
生命太匆忙。
臉書上陸陸續續看見大家弔念的照片和文字,說什麼到了另一個世界要繼續你愛的戶外運動,感覺好奇怪,另一個世界,那是哪裡呢?
女兒從托嬰中心學了新把戲回家:老師教的吉祥話,她帶著手勢一個字一個字很用力地跟我說:「新年快樂!平、平、安、安!」
我被逗得很樂,連忙問她說老師還教了什麼沒有,但不管我拿了橘子還是鳳梨,她反來覆去就是那句平平安安。
也是,僥倖過了這個倒楣透頂的庚子年,能平平安安就好了。
珍重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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