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阿嬤是日據時代出生的,日語很流利。她是大家族的長女,小時候的印象是似乎家族裡無論大小事,最後都要來請她她操持定奪,在士林的老宅常常有親戚朋友來,也許請教她意見,也許是抱怨最近發生的事情。我想整個家族就是阿嬤生活的重心吧。小時候跟阿嬤一起睡的時候偷偷翻過一次她的日記,裡面每天記下來的點滴,不是今天自己身上發生了些事情,而多是親戚朋友某某打電話來說最近要出遠門,幾時出國幾時回來,或是最近誰生了什麼病,預定幾時要去醫院探視。長大之後才漸漸了解,這是身為長女和長媳對整個家族的責任感,也是對自己能夠處理這些事的自豪。
後來一點一點從父親口中知道,從前白色恐怖那段時間,家裡的長輩全都跑到山裡躲藏起來,警察來家裡傳人的時候,阿嬤只好自己去應訊。我上大學的時候,走在當時警備總部的原址,想像當時阿嬤一個十來歲的少女,就以長女的身分一個人走進衙門的樣子,才突然體會阿嬤為什麼能夠成為我們整個家族的支柱,。
阿嬤對孫子當然很好,小時候我以為她永遠不會變老,阿公過世以後幾年,她的頭髮開始一點點變白,而我也開始抽高,才發現時間在阿嬤與孫子身上都產生一樣的作用。我記得畢業的時候她包過一個紅包給我,紅包上面秀雅的字跡,也記得過年第一次包紅包給她,阿嬤驕傲的樣子,阿嬤,我很開心的能夠當你的孫子。
是的,今天我記憶中的阿嬤是那個帶著幾個孫子到新公園,等阿公銀行的中午休息時間一起去吃桃源街的牛肉麵,開心的看著我們在遊樂設施上玩耍的模樣。我想把這篇文章獻給我的阿嬤,謝林純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