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青雲飾演的李俊,在片尾最後的槍戰結束後,在一片虛空之中又看見了腦中的怪物從火光裡現身,他取了機槍往怪物的方向掃射,之後轉頭向蔡卓妍飾演的陳儀問:「你看見了嗎?」
早有傳聞,杜琪峰想要以雨傘運動為背景拍一部電影,時間已經過去將近十年,反而是銀河映像另一名創辦人韋家輝率先以電影《神探大戰》做了簡答。表面上《神探大戰》是以零七年的《神探》為骨幹,將尖沙咀地下隧道的魔警案再做一次發想和延伸,但細細體會台詞和角色背景,不如說是韋家輝對這幾年香港社會運動的反芻和感想。
如水一般散而復聚、穿梭在城市狹縫中流動的陣型,覆面連帽風衣加上雙肩背包、彷彿城市游擊隊的造型,地上怵目驚心的噴漆大字。要說劇本發想時沒有將雨傘運動的勇武派做為造型參考,一切純屬巧合,便是愚弄觀眾了。但電影中的隱喻絕不僅於此。警察作爲維持社會公義的力量,一旦失能,無法保護一般市民的安全,甚或反過來成為獨裁者壓迫的手段,便逼迫普通人拿起武器,自己想辦法實現私法正義,此一概念在傘運之後這幾年香港的警匪片裡多有著墨,陳木勝的《怒火》、邱禮濤的《拆彈專家二》都有類似的骨架。但不同於《怒火》的謝霆鋒和《拆彈專家二》的劉德華,讓自己站到法治的對立面,此次被逐出體制的警察劉青雲,儘管行為由旁人角度看來是瘋癲脫序,仍然努力不懈地以制度裡的手段試圖維持正義,成為片中的良知象徵;相對的,作為善的對極,是林峯象徵的純粹的惡。
在電影中,李俊有一個特殊的動作,那就是用手指模擬槍的形狀來指向活人,而用真槍來瞄準他腦海中想像的怪物。這個設定彰顯了李俊在現實世界中遵守法律與道德的底線,不對無辜的人使用真正的武器。也許,在他心中,那些隱形的惡勢力,如同腦海中的怪物,才是他真正要對抗和消滅的對象。這種設定反映了電影中對於正義和道德的探討。在現實生活中,李俊不願意輕易使用暴力手段,沉溺於暴力的螺旋。而是選擇以心靈和智慧來解決問題。然而,當面對心中的惡,你應該要毫不猶豫地拿起武器,展示出對抗惡勢力的堅定決心。
「今晚之後,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林峯飾演的方禮信,表面上是一路積功升職,從大旗嶺的巡警,成為重案組的資深警官,實際上是屠夫案的兇手——一個幼時被母親與哥哥虐待,親手對養大自己的親人復仇之後,又變態虐殺了三十名女子,將幼時自己受到相同苦痛施加於對方身上的連環殺人犯。方禮信同時也是神探案的主腦,召集了當年冤案被害者的子女,加以訓練和洗腦,變成一隊以復仇的私刑者。隨著劇情推進,慢慢揭曉了方禮信利用李俊在天橋下的手書大字報,一步步佈局讓李俊背鍋成為方禮信所犯的案子主謀,而自己最後收穫成為真正的「神探」。
「你想做我,但我不想做你。」
這是李俊對方禮信的回應,意味著他不願走上同樣充滿仇恨和痛苦的道路。若將方禮信想像成在政治框架內利用種種手段達成私慾的中國政府,而李俊則是香港人的角色,那此一設定突然跳脫了善惡的框架。在這個層面上,電影成為了一個政治寓言,呼籲香港人在捍衛民主、法治和自由的過程中,要避免陷入仇恨與痛苦的漩渦。相反,他們應該通過和平、理性和勇敢的方式,捍衛香港的價值觀和特色。
「你因為你媽變成了怪物,為了兒子,你能否變回一個人?」不論這比擬是否恰當,將內地作為香港的母體是許多人常使用的譬喻,如今內地(媽媽)透過對民主法治的扭曲對傳媒的控制,讓香港變成了怪物,而為了未來的香港,這一輩的香港人能夠做些什麼呢?這是導演對於觀眾的詰問。
片頭第二次出場的李俊,正在看自己教幼時的女兒德文的錄像,錄像裡說「與怪物戰鬥,小心自己成為怪物。 」第一次李俊看見怪物時,是和彼時同事後來成為重案組總警司的黃欣一起搜查難民船,他回頭和被自己敘述成「」的黃欣問說,「為什麼不幫我打怪物?你們瞎了嗎?」第二次,在片尾最後的槍戰結束後,在一片虛空之中又看見了腦中的怪物從火光裡現身,他取了機槍往怪物的方向掃射,之後轉頭向蔡卓妍飾演的陳儀問:「你看見了嗎?」,這次陳儀回答說:
看見了。